近代以来,大国竞争是世界政治的重要组成部分,大国兴衰的历史就是大国之间折冲樽俎、纵横捭阖的历史。如何解释世界政治变革的逻辑,一直是国际关系理论研究乃至世界历史研究的重要话题。
大国竞争和帝国护持,是世界政治变革的两个核心问题。近代以来,西方思想家更关注大国竞争,相对忽略了帝国护持。世界政治变革遵循两条规律,一条是均势律,一条是中和律。只有把握两条规律的基本逻辑,才能准确理解世界政治变革的性质和方向。
均势规律一直是我们观察、理解大国关系变化和世界政治经济变革的重要线索
均势规律很早就有,但真正成为决定世界政治变革的基础规律是近代威斯特伐利亚体系建立以来的事情。在经历了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和拿破仑战争之后,维也纳和会对世界政治的规划就遵循了均势规律,19世纪的欧洲百年和平也被认为是维也纳体系均势规律的产物。但是,到了20世纪之后,由于国家之间力量发展不平衡及其在此基础上基于均势规律的不同组合,逐渐演变成为以英国、法国、俄国为主导的协约国和德国、奥匈帝国、奥斯曼土耳其为主要成员的同盟国,两大集团之间的对峙和战争,左右了一战及其战后的安排。此后,大国之间的力量对比在均势律下纵横捭阖,再次导演了二战和冷战,左右了以联合国体系为中心的国际政治安全秩序和以布雷顿森林体系为中心的国际经济金融秩序。可以说,均势规律一直是我们观察、理解大国关系变化和世界政治经济变革的重要线索。
大国关系对世界政治变革的动力逻辑成为学界理解大国兴衰、世界政治变革乃至大国政治悲剧等理论的现实基础。耶鲁大学的保罗·肯尼迪在《大国的兴衰》中将均势规律按照技术、财政(金融)、军事和地缘政治等四个维度展开了。在这四个维度中,大国之间纵横捭阖最终表现为近代以来大国的兴衰史。这本著作的影响在国际关系、史学界甚至整个世界史上都非常大。罗伯特·吉尔平的《世界政治中的战争与变革》则以主流国际关系理论的学理剖析让大国关系与世界政治的逻辑更加紧密,奠定了新现实主义的基础。约翰·米尔斯海默的《大国政治的悲剧》更是将其提升到进攻性现实主义的大理论高度。20世纪中后期以来,关于均势律的研究不断丰富和发展,出现了威胁均衡、软制衡等新理论观点。迄今为止,学界普遍认为,均势律在一种条件下是起作用的,而且现在均势律还在大国关系中起作用,只要存在着力量大致相当的无政府状态,均势律就起作用。
从均势律出发,决定世界政治变革未来方向的主要因素是中、美、俄的战略大三角的大国关系。今天思考、观察、预测世界政治变革的未来前景时,更多地是从中美俄力量对比的变化来理解均势律或者理解基于均势的大国竞争,很多学者都在争论世界政治未来是不是会走向新冷战?比如哈佛大学格雷厄姆·艾利森提出的“修昔底德陷阱”引发了广泛关注。特别是特朗普任期之后,中美在经贸、高科技、台湾、涉港等问题上的竞争,似乎揭示了中美已经陷入了“修昔底德陷阱”,甚至还有不少人认为中美关系不存在“十字路口说”,而是已经过了十字路口,也回不到过去了,世界的未来就是新的冷战对峙。不管这一判断是否立得住,但均势律确实在其中起作用是毋庸置疑的,世界政治各个方面都受制于中美俄的战略大三角关系,其运行原则还是均势律。在地区秩序层面,中美日韩在亚太地区的表现也是均势规律,只是在不同条件下,均势规律所导致的现象是不同的,或者大国关系的形态是不一样的。
均势律与中和律相互纠缠,彼此交织,贯穿在大国竞争的战略实践之中
事实上,大国关系是有多种形态的,这是因为均势条件和另外一个条件,只有均势的条件我们是无法看清楚世界政治完整画面的,这就要求我们引入决定世界政治变革的另一条规律,我们将其界定为中和律。总体来看,均势律和中和律各有侧重,本体论、认识论、方法论和价值论均存在比较大的差异。其中,均势律是战略律,强调从力量对比的消长变化来分析问题,分析的重心是找敌人、找对手,在此基础上运筹大国关系,左右世界政治的变革。中和律则是政治律,强调从资源配置的比较优势来分析问题,分析的重心是找朋友、找伙伴,在此基础上运作大国关系,左右世界政治变革。在其现实性上,均势律与中和律相互纠缠,彼此交织,贯穿在大国竞争的战略实践之中。
中和律的说法尽管更多来自中国古典文化的语境,实际上和基辛格强调的政治正当性的概念是内在契合的。从理论基础来看,中和律和均势律有什么区别呢?均势律的理论基础是国际体系论,认为世界政治形成了一个国际体系,在这个国际体系中,国家是唯一具有本质性的行为体,世界政治就是一个国家之间互动的体系,国家之间的互动除了均势规律没有其他。相比之下,中和律的理论基础是生态体系论,认为世界政治是一个生态体系,国家仅仅是世界政治中的一个行为体,还存在经济行为体、社会行为体、身份认同行为体以及环绕在诸多行为体周围的生态环境,所有行为体和生态环境之间存在着相互依存、和合共生的生态—生
来源:《北京日报》8-5
赵可金:pg电子官方网站国际关系学系教授